岡貝爾轉向第三位目擊者特雷莎·雷諾(Theresa Renaud)。她住在第八大道和第十六大街相交處,就在世貿中心以北兩英里。她當時正在自己的公寓里觀望世貿中心。“大概十分鐘以前,”雷諾這樣說:
從80層左右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大概有四到八層樓受到影響。大樓北側和東側冒出沖天的火光。爆炸聲巨大,然后就看見熊熊的烈火,看上去大樓內部現在還在著火。
天哪,又來了一架——又一架飛機撞上了。[大聲喘氣;尖叫]天哪,上帝啊!剛才又有一架飛機撞上了——它撞上了另一座大樓,直接撲向大樓正中間。上帝啊,就在大樓正中間。
岡貝爾:撞上了[二號樓]?
雷諾:是的,是的,直接撞上了大樓正中間。……這絕對是……故意的。
岡貝爾:為什么說絕對是故意的?
雷諾:因為它直挺挺地撞了上去。(CBS News 2002: 18)
導演朱爾·諾代(Jules Naudet)正在拍攝一部關于曼哈頓中城消防公司的紀錄片,他在第一架飛機撞向世界貿易中心之后就和大隊長一起奔赴現場。當第二架飛機撞上南樓時,他正在北樓(首先被撞上的樓)大廳里拍攝救火隊員的行動:“我們忽然聽見外面傳來爆炸聲,就在我轉頭朝窗外望時,我看見燃燒的碎片不斷掉在院子里,然后就聽見廣播通知,說二號樓被另一架飛機撞上。任何‘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偶然事件’的想法蕩然無存:紐約正受到攻擊。”(CBS News 2002: 23)華盛頓特區也正遭受攻擊。一場令人困惑的大劫難降臨了。
那個9月的上午,當被劫持的客機撞向紐約世界貿易中心、華盛頓五角大樓以及賓夕法尼亞的農田時,全世界的人都開始問為什么。為什么會有人做出如此邪惡的暴力行徑?為什么針對美國?為什么美國政府沒有阻止這次襲擊?觀察家迅速將關注點從厘清眼前發生的一切轉向尋找這場劫難的理由。親歷者則面臨雙重挑戰,一方面想知道整場可怕事故何以發生,另一方面想為他們經歷、見證或造成的特定事件尋找理由。
在現場,急救人員迅速開展工作,而沒有問太多問題。只有通過工作,他們才能開始認真尋找眼前這場災難的可靠理由。例如,紐約市消防局的救護員加里·斯邁利(Gary Smiley)前一天晚上在布魯克林市中心連夜工作,忽然救護車里的對講機發出通知,說一架飛機撞上了共一百一十層的世貿中心北樓(一號樓)。這時是早上8點48分。幾分鐘不到,斯邁利就帶領他的小分隊從布魯克林大橋沖入曼哈頓。
斯邁利在兩座大樓之間設了一個分檢區。他正抬著一個剛離開一號樓的受傷女子過馬路,女子忽然大喊“飛機”。他抬起頭,看見第二架飛機撞上南樓(二號樓)。此時是早上9點03分,距前一架飛機撞樓不過十七分鐘。瓦礫開始砸到他們身上,他在馬路上停下,把女子推到地上,飛身躍到她的身上。他的后背遭一個截斷了的滾燙胳膊砸中,這來自一個渾身是火的人。“現場一片混亂,”他后來回憶道,“所有人都在四處逃生。這時我閃過一個念頭。我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當那些家伙在1993年炸那座樓的時候,我就在那里。我當時在街對面的千禧大酒店(Millennium Hotel)照料了上百個人。所以我知道這是一場襲擊。于是我們開始告訴人們,許多人正是聽到這條消息才逃走的”(Fink and Mathias 2002: 33)。對于眼前發生的事情,斯邁利首先給出了自己的理由,然后將這些理由告訴了其他人。根據他的回憶,人們不僅接受了他的理由,而且立刻做出相應的行動。他將自己的消防車開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躲過從北樓高層跳下來的人(這些人基本都摔死了),跑到大樓內,開始營救行動。在這一時刻(早上9點50分),南樓轟然坍塌,變為一片熊熊燃燒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