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橘子時代

01 ∥霧鎖重慶

風，悄悄吹在冬天的原野，攜著一叢灰青的云朵，踩著怒獄雷霆的聲響，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直抵人心，一切的一切，轉瞬間仿佛都被烙上了一個堅硬的冷字，似乎世間的所有都不再與你相關。

回眸間，花已落了一地，衣袖籠起的無非是一襲暗香、一簾幽夢、一輪斷腸，然，他又在哪里？往日那個熱情洋溢、風流倜儻的他為何偏偏消逝在了天之盡頭，讓你再也尋不見他的玉樹臨風，再也聽不到他溫香軟玉的情話？

是誰在這冰天雪地里捎走了他的溫存，又是誰在你傷然的眸底掀開了塵封許久的往事？他是真的走了，還是暫時別離，抑或是永久地轉身？你不知道。風，繼續在耳畔肆虐，鵝毛般的雪花落在你冷了的眉睫，換來的只是無人與共的透心涼，還有一曲似斷非斷的哀鴻曲。

該怎樣才能回歸有他的世界，該怎樣才能繼續徜徉在他給的愛海里纏綿？或許，過去的終是過去了，失去的也終將找不回來，然，為何又讓你在他離去后的這些年月里依然如癡如醉地愛著他、念著他，只想與他再攜一回手，再唱一曲高山流水，再飲一杯花前月下的女兒紅？

還是記得，你與他相守時說過的每一句話、寫下的每一個字；還是記得，他給你的每一個擁抱、每一個微笑；還是記得，你為他紅袖添香時的欣喜與忐忑；還是記得，你為他捧來一杯香茗時的溫暖與笑靨……

卻為何，輕輕一個轉身，所有的記憶都被青苔染上了潮濕的印記，所有的歡喜都被淚水打上了濕潤的烙印？是你不能將他忘懷，還是他舍不得丟下你一人獨守空閨，所以總是以一種特有的方式占據著你芳香的心靈，讓你心甘情愿地為之沉醉在曾經那段舉案齊眉的詩意生活中，久久不愿醒來？

無論是他不想走開，還是你無法忘懷，那段情，這一生，你都不會輕易拋卻，也不許任何人染指一二；為他，你情愿夜夜守著一襲或明或暗的月色，和著淚水直到天明；為他，你情愿一輩子都守著這孤院深閨，緊攥著一懷寂寞足不出戶；為他，你寧可執著地把自己鎖在陳舊的記憶里，不再接受任何新的情感，直至永遠。

有人說，你愛得太苦；有人說，你等得太久；有人說你傻，有人說你癡，有人說你呆，可這又能如何，誰教你的心眼小得只能裝得下他，誰教你這輩子注定便要做那個癡癡傻傻的人呢？這樣的日子，或許很苦，或許很累，可又有誰能說這又不是幸福的呢？

深院空寂，于傷魂中孤獨地偎依著那扇古舊的雕花軒窗，你看到的是曾經攜手走過的似水流年，聽到的是長長短短的噓寒問暖，那一襲白袍青衫是你注定繞不開的劫，那一聲親昵呼喚更是你注定逃不開的讖。

即如此，那便這樣痛并欣慰地愛著吧！或許，遠去了他的日子，才能讓你更加明白他對你的重要，也才能領悟愛情的真諦，便這樣為他守候至青春凋落、生命枯萎，又有什么要緊？愛一個人，便要愛他的全部。這句話，聽來仿若落了俗套，但卻是你永久的憶念。轉身而過后，他所有的錯、所有的不對，都成了你文字里的過眼煙云，而留在指間的，滿滿的，便都是他給的愛、他給的好。

遇到他之前，從來都沒有哪一個男人入得了你的眼，更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可以激起你心中萬千漣漪，或許這便是緣分，可這緣分卻為何偏偏如此短暫，又讓你耗費了這許多的精力來緬懷來咀嚼？

凝眸處，窗外大雪紛揚，緊閉的軒窗無法攏住一地溫暖，心，還是一如既往的死寂與冰涼。到底，什么時候，他才會若遲來的春燕，再次回歸你春暖花開的世界，給你一份明媚，給你一份極致的溫柔？

你依舊還在等他，盡管你知道這等待的渺茫。然，不去等待，你還能做些什么？丟開一切，去追尋別人眼里那份理所當然的幸福，還是以冰冷的姿態與他、與這個世界徹底說再見？死，于你而言，早已不是什么新鮮的東西，可是，死又能替你挽回些什么？

他走了，你仿若掉下了一個無底的冰窟，如果死能讓你重新走近他的世界，那么不要說死上一回，就算千回百回你也愿意，但，而今的你還不能死，因為你害怕，害怕死了便真與他徹徹底底地分開了，而活著，便是一份希望，即便等待再苦，也總能盼到日出三竿的那一秒，不是嗎？

你愛他，愛得刻骨銘心，愛得無藥可救。你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付出過真愛，卻像一只撲火的飛蛾，無怨無悔地投進一段令你痛得撕心裂肺的情愛中。于你眼里，他是那么的陽光，那么的矯健，那么的高大，那么的英俊，仿佛是上天恩賜給你的甘露，哪怕他只是默默站在你身后，什么話也不說，你也會覺得有一股暖流在心底緩緩地淌過。

他總是能夠給你帶來不羈的歡喜，即使是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落入你柔情萬種的目光里，也是一份美不勝收的春光。于你而言，他是春山，他是江河，他是森林，他是曙光，總會給你希望與美的享受，而你則是一條潺潺流經他腳邊的小溪，如果上天允許，你愿意為他綿延成千山萬水，只待他從你身邊打馬而過，用他的青春與激情，給你永恒的溫暖與輕柔。

第一次與他目光相對的時候，你便知道，他是你青春里盛大的等待與守候。他是文化學院戲劇系二年級的高材生，溫文爾雅、氣質沉靜、高大英俊，不僅有著出眾的外表，且才華橫溢，已經出版了兩本文集，是所有女孩子心儀的對象，也是女生們公認的白馬王子。

只一眼，你便被他玉樹臨風的身姿和儒雅不凡的氣質深深吸引，那一夜，躺在宿舍床上的你總是翻來覆去地想著他的容貌，那一雙靈動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似的，在你編織的幻境里笑容可掬地與你一再上演著一幕幕眉目傳情的溫柔。

心里涌起無限的甜蜜，卻又有著無盡的失落。他那么出色，那么光彩照人，又怎會注意上你這個剛剛入學的丑小鴨？是的，與他的俊美相比，相貌平平的你就是一只失色的丑小鴨，想要靠近熠熠生輝的他豈不是癡人說夢？聽說他自視甚高，學院里的女生，無論是漂亮還是不漂亮的，都無法進入他的法眼，平凡如斯的你又該如何才能虜獲他那一顆高貴的心？

你開始翻閱他的作品，每讀完一段他的文字，對他的思慕便會増加一份。他的文章，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字，都讓你欣喜若狂。你不知道，喜歡他的文字是因為他字句里洋溢的才氣，還是僅僅只是因為迷戀他而愛屋及烏；你只知道，你是那么那么的喜歡看他寫下的每一個字，總是迫不及待地盼望著他的新作品問世，盼望著你會有幸成為他筆下的女主人公，不，哪怕是成為他文章里那個最不起眼的小角色，你也會喜出望外的。

總是哭哭笑笑著看他發表在刊物上的每一篇文章，看完一遍，仍然意猶未盡地接著看第二遍、第三遍。你在他的文字中苦苦尋覓你的身影，是女人甲，還是女人乙？